唐初大诗人王勃最早说出“人子不可不知医”这句名言,乃至儒学有“事亲者不可不知医”之传统,许多文人“寄余艺以泄神用”,治经之余兼习医道,虽非医林中人,由于学识所积,所发议论却充满真知灼见,即便医家亦能从中受到启迪。
罗贯中论治久病
《三国演义》里诸葛亮在“舌战群儒”一章中谈到久病沉疴的医治法理,颇有见地:“人染沉疴,当先用糜粥以饮之,和药以服之,待其脏腑调和,形体渐安,然后用肉食以补之,猛药以治之,则病根尽去,人得全生也。若不待气脉和缓,便投以猛药厚味,欲求安保,诚为难矣。”
这段议论十分精彩,提出了人患沉疴重病之后,体虚不耐峻攻,当以食疗为先,“糜粥以饮之”,温和之药“调和”之,待“形体渐安”,亦即正气恢复之后,再以“肉食以补之,猛药以治之”,揭示了中医治病以正气为本,扶正以祛邪的重要理念。如果不顾正气虚弱,滥予“猛药厚味”强攻蛮补,难免进一步损伤脏腑,“欲长安保,诚为难矣”。当然,这是作者罗贯中医学修养的体现。
袁枚服药悟辨证
俗话说:药方子抄三遍吃死人,本来是说药方在传抄过程中,由于误抄误笔可能出现差错,误人性命。实际上这句话也可理解为,某个药方治好了病,下次再犯病时,原方照抄就可能不对劲了,甚至会吃出事来。清·袁枚对此就深有体会,他先后两年患有腹泻,但前年用香连丸有效,次年秋服用香连丸不仅没有效果,还有不良反应。在“服药有悟”一诗中他写道:“前秋抱腹疾,香连一服佳。今秋腹疾同,香连乃成灾。方知内患殊,不可一例该(概括),天机本活泼,刻舟求剑乖。”这是因为在中医看来,虽然都是腹泻,但原因、症状都不一样,“不可一例该”,不是所有的腹泻都适用香连丸的。香连丸适用于湿热腹泻,袁枚前年患的是这种类型,所以用香连丸有效。但腹泻还可因为寒湿或脾肾虚弱等引起,再用香连丸就不好使,甚至于“成灾”了。
“天机本活泼,刻舟求剑乖”,袁枚用诗的语言强调了中医辨证论治的重要性和拘泥成方的危害性。
《镜花缘》论治惊风最深刻
《镜花缘》作者李汝珍通过书中医家史胜,对小儿惊风的治疗做了非常精彩的分析,既或是行家也未必说得如此精当。他说:“小儿惊风,其症不一,并非一概而论,岂可冒昧乱投治惊之药,必须细细查他是因何而起。如因热起,则清其热;因寒起则去其寒;因风起则疏其风;因痰起则化其痰;因食起则消其食。如此用药,不须治惊,则惊自愈。这叫作‘釜底抽薪’。再以足尾俱全的活蝎一个,用鲜薄荷叶四片裹定,火上炙焦,同研为末,白汤调下,最治惊风抽掣等症。盖蝎产于东方,色青属木,乃是厥阴经之要药。凡小儿抽掣,莫不因染他疾引起风木所致,故用活蝎以治风,风息则惊止。”
这段话将小儿惊风的医理说得再透彻不过了,他强调中医治病求本的重要性,认为小儿惊风,不可“一概而论”,“乱投治惊之药”。即或在今天,犹有多少医家在见惊治惊,用一些治惊套药,疗效自然不得而知。然后,他又具体列举了引起小儿惊风的种种病因,分别予以清热、化痰、消食等治法,“如此用药,不须治惊,则惊自愈,这叫作釜底抽薪。” 充分体现了治病求本的原则。同时,他也不忽视标症的用药,特别推荐活蝎的治风止惊作用,从而生动地体现了治病求本、标本兼顾的治疗总则。《镜花缘》中的这段医理,表面上是论小儿惊风,仔细品味,实际上可以说适用于任何病症,为医者不妨反复玩味。
纪晓岚论拘方治病病必殆
清代纪晓岚认为:学医者要既重师传,渊源有自,又尚心悟,延索易深。古方能与人规矩,不能使人巧。“国弈不废旧谱,而不执旧谱;国医不泥古方,而不离古方。”“检谱对奕奕必败,拘方治病病必殆。”当为医林箴言。
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卷十八记叙:“乾隆癸丑春夏间,京中多疫,以张景岳法治之,十死八九;以吴又可法治之,亦不甚验。有桐城一医,以重剂石膏治冯鸿胪星实之姬,人见者骇异,然呼吸将绝,应手辄痊。踵其法者活人无算,有一剂用至八两,一人先后服四斤者。虽刘守真之《原病式》,张子和之《儒门事亲》专用寒凉,亦未敢至是……不知何以取效如此,此亦五运六气适值是年,未可执为定例也。”21nx.com